第一章 背井离乡 片段一

 

这一章节主要讲诉贝洛伯格的「超新星」探险队队员阿尔乔姆，因为一场意外的原因卷入贝洛伯格外的暴风雪中，从悬崖之上摔下而陷入生命垂危之际……

 

阿尔乔姆刚进入古代遗物探险队的时候，作为「探险队有史以来最有潜力的年轻人」广为人知。

 

他以毕业生第一名的身份从贝洛伯格最好的医学院毕业，因为还同时拿下了考古学和地质学的学位。学识方面自不用说，身体素质也是运动员的级别。他作为医学院的攀岩协会的会长，曾多次拿下过全国的攀岩比赛冠军。

 

但在这些光鲜亮丽的履历下面的则是一个性格异常固执的怪人，他极度痴迷于旧世界的遗物。阿尔乔姆刚进入探险队时，常常对古代遗物的研究「过于投入」。他把自己关在研究所里两三天完全不挪步，直到某一天被工作人员在研究室门口的地板上发现。

 

「什么？我连吃饭都忘记了吗！」

 

「对啊，阿尔乔姆，你连睡觉都忘记了！」

 

「那不行，我现在立马去饱餐一顿，然后继续去做研究。」

 

直到前一段时间，他终于学会了在研究室桌子抽屉里存上一些罐头食物，但是因此蓬头垢面不露脸的时间变得更长了。

 

最开始的时候，阿尔乔姆还是有不少追求他的年轻女性，不过那也仅限于「一段短暂的时期」。很快，大多数人都清醒过来了——这个叫作阿尔乔姆的人形生物，似乎没有和其他人发展进一步感情的能力。实在是非常可惜。

 

用他自己的话来说：「目前的话就只想探险。」

 

古代遗物探险队是贝洛伯格博物馆下属组织，是负责在贝洛伯格的周边寻找旧世界遗迹的探险小队。由他们带回来的各种文物，将被用于博物馆的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的研究之中。而这一切的前提正是在暴风雪的严酷环境中的考古作业。这项事业既需要智慧、更需要勇气，还伴随着风险和意外——考古队员们无疑是贝洛伯格中真正的探险家。

 

所以在那种风雪中，探险家在任何时刻死去也不应该意外。

 

此刻也是一样。

 

阿尔乔姆艰难地拖着自己的下半身靠近岩壁。尽管身体痛得不行，但是这里的风稍小，至少能够让自己在死前呼吸得稍微轻松一些。他感觉视线有些模糊——是风雪还是眼睛受伤的问题呢…他尝试抬头看向悬崖上边：自己刚才应该是从那里掉下来了。

 

被自己拉上去的队员现在获救了吗？肯定得救了吧——虽然他和探险队其他队员会合还要些时间，但也只是需要时间而已。应该可以放心了吧……

 

……

 

他感到困倦，自己的视野逐渐被黑暗占据。倘若就此睡过去，在这暴风雪中必死无疑。腹部的大出血都已经冻成冰碴了——到底是哪一种死法会先行到来？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此时的阿尔乔姆来说，几乎已经没有差别了。

 

风雪越来越大了。想到自己也会变成先前探险途中经过的一具尸体，那还不算很孤独。这让阿尔乔姆有些释怀。

 

……

 

那还是三岁的时候，他就通过排水管爬到了天台上，让父母惊慌得不行…什么嘛，这么快就已经开始走马灯了吗。啊，这一生到底能有多少回忆呢……

 

阿尔乔姆在岩壁下面逐渐睡了过去。

 

他的生命之火在风雪中不断摇曳，即将熄灭。

第二章 寒冰之都 片段一

 

书接上文：阿尔乔姆被神秘父女所救，于不知名的医疗设施中醒来。他目睹了一个与贝洛伯格截然不同的奇异世界。这里的一切都由「雨水」筑成。居民与风雪和谐相处，借助特殊的材料建成了许多超出阿尔乔姆想象的奇观……

 

当时间再次开始流动时，阿尔乔姆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医疗设施里。

 

说是医疗设施，但这里没有一处与贝洛伯格的筑城者仁爱医院相似——在贝洛伯格，哪家医院提供的床位都不会是犹如水晶雕琢而成的床。阿尔乔姆只能从自己手上插入的输液管意识到自己正在接受治疗。

 

耳边隆隆作响。半睁开的眼睛只能感受到模糊又灼热的光斑。显然，身体的机能还没能完全恢复。他从死后的世界回来了——只有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。

 

迎接他出院的正是之前一直帮助他的、存在于梦中的女子。

 

「恭喜出院。」

 

「感谢，请问这里…你又是…？应该先介绍我自己…不对……」

 

阿尔乔姆想知道的太多了。词句就像争先恐后的鱼群挤在一起，没法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
 

「我叫安娜。」

 

「我叫阿尔、阿尔乔姆……」

 

安娜并没有像初次见面一样把头发扎起来，而是任其自然垂下。她亚麻色长发半透明的边缘透出背光，发丝就像是被微光轻轻托起。长长的如同刷子一般的睫毛和沉稳如有一潭池水的眼眸，在瘦削的脸庞上恰到好处……在阿尔乔姆过去的生活里，他总是尝试去避免过分观察同龄女性的面容。可他停不下来，直到两人都害羞了起来。

 

也许是被救过一命的关系，阿尔乔姆心里萌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。

 

就像阿尔乔姆猜测的一样，这里确实不是贝洛伯格。

 

这是一个在风雪中建立的城市——寒冰之都，这里的人这么称呼它。

 

不同于贝洛伯格，寒冰之都的祖先们借助了旧世界科技在风雪之中存活了下来，并延续了旧世界的火种。对阿尔乔姆来说，现在正是文化冲击最甜蜜的阶段：一切都是新奇的感觉——就像在博物馆中沉睡的史前科技都在全部苏醒——正如他无数次在睡梦中经历的一般。在安娜的陪同下，这座城市正逐渐在阿尔乔姆面前展开。

 

「在你手术期间，他们应该也给你的身体注射了『雪绒花』。」

 

「『雪绒花』…那是什么？」

 

「啊，这个嘛…是一种很微小的，唔。怎么说呢…机器？」

 

「机器？我以为机器统统都是些装着齿轮链条、阀门冒着蒸汽的大家伙？机器…竟然还能注射到血液里吗？」

 

「你要问原理，我也不是很懂啦。我只知道每个冰都的子民打出生起，就接种了『雪绒花』。这样我们就能不再畏惧风雪严寒了。我小时候听探险队说，异邦人得靠厚重的衣物来御寒。看到你我才明白，原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啊。」

 

「不知道穿着厚厚棉衣的我在你们眼里有没有异邦风情？…对了，说起异邦——除了寒冰之都之外，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城市存在吗？」

 

「那当然，这个世界可是很广阔的。」

 

正说着，安娜停下了前进的脚步。阿尔乔姆也随她驻足。前方空地上，一群身着制服的人围在炮台旁边。炮台上的炮口朝着天空，似乎已经准备充分，只等人在导火索上点上一把烈焰。

 

「他们是打算朝对面的大楼开炮吗？」

 

「哈哈哈哈哈！」安娜忍不住笑了起来。她并不习惯给异邦人做向导：「你这么说也没有错。不过，他们只是打算在这里建一栋建筑。」

 

「建筑？」

 

「嗯，建筑。不过成型前，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建筑。」

 

随着炮击连连，空地的上方迅速升起一片絮状的厚云。片刻之后，安娜称为「雨」的流水自天坠落。

 

阿尔乔姆从未见过「雨水」，甚至极少耳闻这个词，只有在博物馆翻到的古老记录中他曾读过，明白「降雨」是旧世界时代频繁出现的气象。可在贝洛伯格，从天空中飘落的只有雪。

 

直到此刻，阿尔乔姆终于明白，故乡那些冷厉的雪片在这里竟可以用如此温柔的方式落下。

 

雨水降落在空地上，并没有立刻弥散开来，而是凝成了具体形状——犹如被几只无形的手迅速堆砌成雕塑。雨不断坠下，建筑的轮廓也越发清晰——整栋大楼从地面拔起，造型大异于贝洛伯格的风格。

 

一栋数十米高的大楼在阿尔乔姆的眼前仅用了几分钟就已经完成了，犹如奇迹。

 

对阿尔乔姆眼中流露出的震惊，安娜已不再奇怪。她说，寒冰之都中一切楼宇都由这些神奇的「雨水」凝结成。若有监测气候的「云船」带来暴风雪的消息，这些建筑会在一个指令下重新化为流水，等寒冰之都的人们迁徙至更适宜的地带，再被塑造成重重楼屋。

 

人们互相交易彼此独特的设计蓝图，千奇百怪的建筑拔地而起。这对此地居民来说不过是再自然不过的风景。

 

……

第二章 寒冰之都 片段二

 

书接上文：阿尔乔姆在安娜的带领下，第一次见识了寒冰之都的『雨水』、寒冰隧道网等科技奇观。在参观途中，安娜向阿尔乔姆正式地传达了来自女王的邀请：他将作为外宾接受召见。在这里，他将遇到来自熔岩之国的达米尔……

 

受到传召，阿尔乔姆来到寒冰之都的水晶宫殿。其实无需指引，任何人都能在街道上看到这座建筑雄伟的穹顶。以此为路标，便不会迷失方向。

 

在负责接待的士兵的带领下，阿尔乔姆穿过大厅，进入到水晶宫最引以为傲的历史长廊之中。落日黯淡的微光在廊壁上勾勒出精致的线条。

 

随着阿尔乔姆前进的步伐，那些描摹古代英雄和诸王的浮雕动了起来。枪戟向前刺出，缓缓迎向狞恶的魔物；斗篷猎猎飘动，舞出劲风的流向。然而，一旦阿尔乔姆驻足，廊壁上的史诗又陷入停滞。

 

阿尔乔姆毕竟是博物馆出身，平日的工作总是从沉默的文物上探寻过往的历史。他熟悉这些过去的艺术家们惯用的技巧，习惯了忽略那些转喻象征的装饰，径直走向历史本身。他忍不住放缓脚步，开始欣赏其中的细节：

 

神明自破碎的天空中现身，其身躯流淌出金色的血液。祂以冰冷的眼神俯瞰凡间……

 

与魔物大军交锋的冰之都的战士们穿着阿尔乔姆从未见过的甲胄，手执发出炽热死亡的武器……

 

山一样巨大的战车，如雪鸥般飞翔的云船。这片潮水般的军势的顶端，一位头戴钻石冠冕的女性挥舞矛枪，枪锋直指天上无情的神明……

 

阿尔乔姆几乎被这凝固的一瞬中蕴含的力量压垮。他长出一口气，发现前方引路的士兵正微笑地看着入迷的他。他向士兵致以歉意的目光，加快了步伐追了上去。

 

到达会客厅之后，接待的士兵告诉他需要在这里自由活动，并等候女王的传唤。

 

他坐下不久，一个衣衫褴褛的外宾凑了过来，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。还没等阿尔乔姆开口，那个人便开始自我介绍了起来。

 

「你好，我叫达米尔，来自遥远的熔岩之国。请问……」

 

「我叫阿尔乔姆，来自贝洛伯格……另外，我也不算是外宾，只是一个遇难的冒险者。」

 

「贝洛伯格？我没听过，不过能遇到同行可真是太好了！」

 

「同行？真是意外之喜啊，看您的着装，想必一定经历过许多惊心动魄的冒险吧？」

 

「要说惊心动魄，那确实没差。我是坐着大炮来到这儿的。真是令人大开眼界—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雪花呢……」

 

「你说什么？大炮？坐着大炮…来这儿？」

 

「是啊是啊，把人装进炮弹，放进炮筒。然后砰地一下飞出去，咻——！明白了吗？」名为达米尔的男子兴奋地比划了一个抛物线。

 

「没明白。被当成炮弹打出去，人还能活命吗？」

 

「来了来了，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刻了。看着你们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，让我慢条斯理地给你们讲讲我的故乡。哈哈，来这儿之后我都快习惯这套流程了。」达米尔双手叉腰自豪地笑了起来。

 

「我来自熔岩之国。那儿从来没见过雪花，气温和冰都也是天差地别。在我们那里，存在着许多能量巨大的活火山。火山，你明白吗？就是雪山的反面，烫得冒烟的山脉。火山口还会时不时朝天喷一阵火呢。」

 

阿尔乔姆完全无法想象一座热到喷火的山脉。他只能茫然地点点头，随后又接着点头。

 

「…就是那样，我们借助了火山的力量，制作了火山大炮。用大炮把我这样的冒险家发射出去，去往其他遥远的国家进行探索。不过我也是飞到了半空中才突然意识到——回去的路得靠两只脚了。原来那些前辈冒险家都是走回来的，哈哈哈哈！」

 

达米尔自来熟、健谈，话语中充满了火焰男儿的热情。这让阿尔乔姆油然升起一股亲近感。一来一往的谈话之间，他第一次知道了火山是什么、地壳运动是什么、火山大炮又是什么……

 

熔岩之国的冒险者虽然分布在大地的四极，但是凭借着永远指向熔岩之国的罗盘，他们总是能够找到回去的道路。然而，返乡的旅途并不会比大炮飞行更加安全。能够成功返乡的冒险者屈指可数。而这其中的成功者，总是带着可靠的异邦人伙伴，给熔岩之国带去了他们自己无处获得的知识、技术以及各种见闻。

 

「阿尔乔姆，我需要你的帮助。请和我一起回到熔岩之国，赶在历史上最大的火山活动之前！」

 

「历史上最大的火山活动……？」

 

「没错，那时我们会准备好最大规模的火山大炮飞出这颗星球，前往旧世界的『天外之境』！」

 

（未完待续）

第二章 寒冰之都 片段三

 

书接上文：阿尔乔姆走过寒冰之都的历史长廊，在会客厅等候女王召见时，遇到了主动上前搭话的达米尔。两人相谈甚欢。达米尔顺势表达了自己的真正目的：他需要和他一起回到熔岩之国的伙伴，一起飞入天空……

 

阿尔乔姆的思绪就像被鼓槌狠狠锤击过的鼓面——他再一次被彻底震撼了。

 

「离开大地…去往天外？」

 

未曾见识过的科技，未曾知晓的历史，遥远而又神奇国度——每个明晃晃的事实都不断冲击着阿尔乔姆认知的边界。当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被任何事情震惊的时候，面前的这个人竟然又邀请他一起乘火山为动力的大炮飞离大地。他的选择只剩下一个——

 

「恕我拒绝！」

 

「哈？我还以为你更有冒险精神，会一口答应呢！」

 

「这根本是两码事吧。去往遥远的异国，或是向高处不停攀登——就算在旁人看来疯狂，但那都在人类理性和冒险冲动的边界内。要借着火山喷发飞往天空…这是什么奇怪的自杀方式啊？」

 

寒暄几句后，他和来自火山的冒险家匆匆别过。 

 

「这也许并不是什么莽撞的愚行，年轻人。」没走几步，一旁又有人向阿尔乔姆搭话。那声音听起来威严又悦耳。

 

阿尔乔姆这才注意到，一名衣着华贵的女性正在不远处驻足凝视着他。根据眼前人的衣饰判断，阿尔乔姆无疑意识到了什么——他连忙行屈膝礼。女士微笑着颔首。

 

「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？来自贝洛伯格的冒险者——你为什么要踏上这趟生死未卜的旅行呢？」

 

「也许…是因为不安分的血液天生流淌着我的身体里？」阿尔乔姆沉吟起来。片刻之后，他摇了摇头。

 

「也可能是因为贝洛伯格的生活太过于安稳了——我们躲在温室里，日复一日听着演讲家的宣讲；铁卫把守着疆域，不让怪物踏入城里，也不让人们迈出边界一步；勤奋工作确实可以衣食无忧——只不过每一天都会像前一天一样，安稳的日子不会产生任何变化。那里的人们害怕着不稳定的未来，害怕失去熟悉的生活。即使贝洛伯格拥有了数百年的历史，也还没有人真正离开过那里。」

 

「我不想一天又一天地看着内容几乎一成不变的报纸；我不想遮住眼睛、堵住耳朵，假装这个世界只有一座城邦的大小。我想知道离开安稳的生活，我能不能活下去。」

 

女士笑了起来：「看来你生错了地方。你和我了解的贝洛伯格子民完全不是一回事。」

 

「除了我之外，还有其他的贝洛伯格居民抵达过这里？」

 

「那是百年前的往事了，结局也颇让人遗憾。万幸的是，寒冰之都并不停留于一地——它在风雪中不停迁徙，避免了双方兴起刀兵之灾。」

 

阿尔乔姆震惊地听着这位女士口中说出的一字一句：「你是说，贝洛伯格曾经差点与寒冰之都发生战争？」

 

「从那时起，我们戒备着所有来自那个国度的到访者。」女士抬手，示意他暂时停止提问：「但正如你看到的：寒冰之都并非一成不变的冰块——它以流水筑就，也如流水般不拘泥于成见。」

 

「评判一个人，当如转动一枚宝石，自不同棱面细细察考。我从安娜的描述里听说过你。我们看过你撰写的冒险日记，现在我又亲眼见到了你。以寒冰之都的标准看，你确实是个出色的人。」

 

「感谢您的宽容评判，女王陛下。」阿尔乔姆低了低头。

 

「回到刚才的话题吧。我问你为何要踏上冒险的旅途。你的回答证明了你不愿囿于狭隘，不愿重复度日。寒冰之都、熔岩王国……你已听过、甚至见过这片大地上的许多景象，远比大部分人梦见的还要多。但这片大地之于天空，就像贝洛伯格之于这片大地——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？」

 

「我…明白，陛下。我只是难以想象，人竟然可以踏入天空吗？」阿尔乔姆喃喃道：「只有鸟儿才能办到这种事情。我、我分不清达米尔的邀请是自寻死路的疯狂还是独属于探险家的豪赌。」

 

「这两者之间有严格的区别吗？对于人类求存的本性而言，冒险从来都是得不偿失的昂贵品质。但也正是因为这种精神，旧世界的人类才能抵达我们无法想象的高度。严格来说，冒险和探索，也是旧世界的遗产之一。」

 

「那个曾在贝洛伯格安然度日的你，恐怕也无法想像寒冰之都的景象吧？达米尔所说的『天外之境』并非妄语。那是旧世界的人类在肉眼不可及的深空中遗留的一处奇迹……只是如今的人们早就忘记那是怎样的存在了。」女王轻轻叹气，神色略显遗憾。

 

「你追寻着那些古代遗物来到雪原中，正是为了继承旧世界的遗产。回去的路已被大雪掩埋、不复存在了，阿尔乔姆。唯有前进——你如此、寒冰之都如此，从来如此。」

 

「我会考虑的。」冒险家沉思片刻，长长吐出一口气：「我会去找达米尔谈谈。」

 

女王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：「我并不是在劝诱你，年轻的阿尔乔姆。冒险可以凭借冲动，但没有人能仅凭冲动走到世界尽头。无论你如何选择，我都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。」

 

女王自及地的斗篷中伸出双手，捧起一截一腕尺长的短杖，递到阿尔乔姆面前。短杖一端分叉，勾勒成双头鹰的形状。

 

「年轻的阿尔乔姆，寒冰之都中本无跪拜的礼数。但就当是为了向旧世界的智慧表达些许尊重，单膝跪下吧。不是向我，是向旧世界。」

 

女王握住短杖，忽然有液体自剑格上方流动成形，凝成青蓝色的寒冰剑刃。

 

她以快到不可思议的动作转动剑刃，轻触阿尔乔姆左右肩和头顶各一次。阿尔乔姆感到冰霜在肩上跳跃、呼吸。

 

「祝你前路无碍。祝你幸运常在。祝你勇气不衰。」

 

「这柄水铸之剑的技术传自旧世界。现在我把它赠予你，冰都的骑士。对于天空，它只是一根微不足道的针；对于大地，它只是一件劈开障碍的工具；但对于你，它是危难时前进的勇气。」

 

「去吧，阿尔乔姆。」

第四章 春之牧野 片段一

 

书接上文：本章讲述了离开雪山之后，阿尔乔姆一行三人来到了一片气候温暖宜人的草原。这里的植被丰茂、土地松软，但依旧危机四伏。他们在这块丰饶的土地上，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型昆虫……

 

得天独厚的环境养育了疯狂生长的植物。脚下的土壤就像踩在松软的床垫上一样。阿尔乔姆脱去外套，穿过杂草齐膝的草地。一阵微风从他的身旁经过带着青草的气味。他从没想过，世界上竟然存在这般温柔的风。

 

他轻轻牵着安娜的手。她没有拒绝。

 

有那么一个瞬间，阿尔乔姆似乎听到自己的心在低语：「留下来吧，就在这里和安娜一直生活下去吧。」但他迅速否定了这一刹的私念。阿尔乔姆凝视着身旁的少女。这个女孩深信和他同行就一定能抵达旅途的终点——自己若是迷于私念，实在是辜负了她一路的信任和帮助。

 

没等三人充分享受短暂的宁静，天空中传来了急速的嗡鸣声。仿佛细小的针尖扎着耳膜，异样的嗡鸣带来的刺痛涌上众人的脑袋。一只怪物如鸟般划过天空，却以远胜鸟类的频率扇动着玻璃般透明的纱翅。

 

达米尔下意识地捂上耳朵趴倒在地上，口中不断念诵着不知献给何方神圣的祷辞——自从有被怪物带走的经历后，他总是第一个对危机起反应的人。阿尔乔姆忍着刺痛的耳膜，护着安娜俯下身子。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怪物。

 

天空中的不速之客轻捷落地，不再扇动纱翅，如同一具令人毛骨悚然的雕塑静止不动。

 

那是…蚊子？阿尔乔姆终于从记忆最冷僻的角落里搜刮出一丝线索。他曾在旧世界遗留的百科文献中看到过对于眼前这怪物的描绘。

 

在旧世界时代，世界尚有名为四季的节律之分。蚊子是出没在夏季的吸血昆虫，但其尺寸充其量不过是一指头就能捻死的大小。可眼前这只「蚊子」比他们站直了还高，细长的节肢上绒毛也清晰可辨。巨蚊以修长如剑的喙管刺穿地面，仿佛吮吸着什么，对静静观察的三人恍若不觉。

 

趴在地上的达米尔感觉到柔软的土壤下隐然有液体流动。巨蚊的腹囊迅速鼓胀起来。他压低的声线中饱含惊惧：

 

「趁它还没发现，我们赶紧逃走吧……」

 

「嗯，小心。」

 

阿尔乔姆尽力收束呼吸，缓缓在长草间移动。但这只令人厌恶的生物似乎对土壤轻微的震动极为敏感——转眼间，它警觉地将喙抽离地面，再次振翅腾空。细碎的嗡鸣伴着令人发麻的头疼复又袭来。阿尔乔姆立即抽出冰都女王赠予的利剑，摆出守势。

 

「阿尔乔姆，小心！它要来了。」

 

高频的噪音随着怪物接近拉长成了尖锐的厉啸。阿尔乔姆挥舞水铸之剑挡开巨蚊长喙迅疾的刺击。这只怪物在空中灵活自如：它不仅能悬停不动，还能快速变向。巨蚊警觉地退却又俯冲，动作之快使它的身形模糊成一道虚影。眼看阿尔乔姆无力避开，火药爆裂的巨震在他身后响起——巨蚊被这突如其来的轰击打落在地，四脚朝天。

 

阿尔乔姆回头，只见达米尔手上拿着一柄形制古老的燧发枪，枪管兀自冒着白烟。

 

「好样的！」达米尔为自己精确的一击颇感振奋。然而他的兴奋很快随着怪物蹬腿翻身变成了恐惧。

 

巨蚊拔高身形，在众人头顶划出眼花缭乱的飞行路线。激烈的振翅声宣示着眼前怪物的怒意——它如长针般尖利的喙管震颤着，预演着下一次突袭。

 

阿尔乔姆握剑的手忍不住轻轻发抖——这不是依靠灵敏反应就能躲开的一击。

 

「安娜，你们快逃吧！」

 

「可是，阿尔乔姆——」

 

「逃？我看不必了。」

 

一个陌生却有力的声音响起。一支长枪紧随着声音自天而降，刺穿了巨蚊半透明的腹部，如钢钉般将它牢牢钉死在地上。

 

战斗在一次心跳间结束了。阿尔乔姆长出一口气——他们得救了。

 

声音的主人是一名男性，身着奇异形制的服装，威风凛凛；他胯下的坐骑更让众人吃惊——那居然是一只有着甲胄外壳和发达后肢的昆虫，背上架设着鞍具，其尺寸接近令他们陷入苦战的巨蚊。

 

昆虫坐骑以快如闪电的动作再度跃起。起落间，骑士从怪物尸首上拔出长枪，停在了阿尔乔姆面前——枪尖以不可思议的精准抵住了年轻冒险家的心脏。

 

他打了个唿哨，一队同样着装的骑士自长草间现身。

 

三人正打算向骑士们表达感谢之情，却只听为首的骑士朗声宣告：

 

「擅闯吾等圣地『春之原』的陌生人——你们被逮捕了！」

 

（未完待续）

第五章 水之监牢 片段一

 

书接上文：在这一章里，阿尔乔姆一行人发现了可以和巨兽『春之原』直接对话的祭坛，还得知了去往巨兽肺部的道路。可是当他们到达肺部时，却发现了一片旧世界的热带雨林和大量积水。为了探明巨兽肺积水的真正原因，阿尔乔姆和杜克尝试下水探索。就在他们准备换气的时候，却遭遇了意外袭击，被拖拽进了深水之中，再没能回到水面……

 

……

 

阿尔乔姆从沉睡中醒过来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充盈全身，像是摆脱了沉重的躯体。他轻盈无比。漫长的昏睡中也有种奇妙的安心感，就像是婴孩在母亲的羊水中所感受的一般。

 

朦胧的感觉还没彻底过去。意识在他大脑里逐渐清晰起来。

 

阿尔乔姆回想起了昏厥前最后的景象：他挣扎着想要游到水面之上，却被什么人拽住了身体挣扎不开——憋气到了极限……

 

我是被淹死了吗？

 

阿尔乔姆来不及清楚这个问题，因为他需要先去理解眼前的状况：他发现自己整个人完全浸泡在水中，却没有一点窒息的感觉。他翻动自己的手腕，感受到水确实在他的指间流动。紧接着，他开始摆动双脚，身体也随之升起。

 

「咣！」地一下，他的背部撞上了铁牢的栅栏。

 

尽管意料之外的撞击让阿尔乔姆疼得骂了出来，仍然活着的实感还是让他感到轻松了不少。

 

「你醒了吗，阿尔乔姆先生？」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。阿尔乔姆循着声音游过去，发现了同他一起下水的杜克队长，以及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铁栅栏。

 

「杜克队长，你也还活着吗？我们现在到底是……」

 

「我们被水下住民抓起来了。」

 

「那我昏迷过去也是因为那些……」

 

「那是因为你自己憋晕的。你还没发现吗？这里水是可以呼吸的。」

 

阿尔乔姆这才明白过来，他能活下来正是因为这神奇的水。之前他还在学医的时候，了解过一点这样的知识：只要水中溶解的氧气足够多，人也可以在水中自如呼吸。

 

似乎是对两人对话起了反应似的，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从两人的牢笼前面游过。他穿着紧身衣装，手持鱼叉，狠狠地敲击了金属栅栏。巨大的震动随着水波击中了阿尔乔姆。

 

「闭嘴，这里不是你们闲谈的地方！」看上去像是狱卒的人并没有给两人好脸色的意思：「不在水里，还能在哪儿呼吸啊。你们两个混蛋，过来看下这个！」

 

狱卒拽动他手上的渔网，被他拖拽的东西慢慢飘进了两人的视野中——那是一堆白色、透明又肥大愚蠢的虫子。说是虫子，但其实阿尔乔姆也并不确定——他确实从未见过眼前这堆肆意蠕动的东西。

 

「知道这些虫子是从哪里来的吗？」

 

阿尔乔姆和杜克四目相对，茫然地摇摇头。

 

「啧，没用的废物。我还以为你们知道点什么呢……」

 

「…这是虫子？」

 

「不知道，但是总得有个叫法吧。」狱卒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，再次用鱼叉狠狠地敲击栅栏：「住嘴！禁止跟我攀谈！」

 

短暂的安静之后，不知趣的阿尔乔姆继续问道：「这虫子看上去连内脏都没有，也许不是生物？」

 

「这东西追着人跑，就像长眼了一样，谁还管它是不是生物，」狱卒一脸不屑，「而且它们一旦裂开，就会释放出将人溶解的液体。被液体污染后的水再也无法供人无法呼吸了。」

 

「被污染的水吗……」

 

杜克冷冷地补充道：「所以你们并不攻击虫子，而是修建了这庞大的水中监狱……」

 

「哈哈哈，这不是有聪明人嘛！倒是你旁边那个人跟个傻子一样问个不停……没错，你们所在牢房下面两百层全关着这些虫子。」说到这里，狱卒脸色沉重，一改先前嘲讽的语气：「为了生存，我们还得继续修建下去。」

 

阿尔乔姆尝试去观察他的脚下。虽然他眼力不如杜克，但是也隐约看出脚下数量惊人的牢笼——确实有无数的白色虫子被关在其中。可是水太深了，他看不清最下面的牢笼在哪里，只看到一片深渊。如果说水位是不断升高的，那么早先关押的虫子可能早就因为压力裂开了……想到这里，深渊里似乎只剩下了死亡的气息。

 

阿尔乔姆似乎理解了「春之原」肺部积水的真正原因。

 

不断出现的虫子、不断修建的庞大监狱群让肺部积水越涨越高，而留给「春之原」交换氧气的空间却越来越小了。

 

「这监狱原本也不是关你们的，」狱卒再次用鱼叉敲击了金属栅栏，「要是你们能帮我们找到这些虫子的来源，我们可以让你们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。怎么样？」

 

「那，要是我说…我们其实是从水面上来的呢？」

 

（未完待续）

第六章 熔岩之国 片段一

 

书接上文：在这一章里，阿尔乔姆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地上旅途的最后一站——熔岩之国。在达米尔的信号弹指引下，从远处的岩浆和巨石之间传来隆隆的响声，一只身覆板甲的巨大虫子停在他们的面前。他们即将乘坐这个大家伙去往大炮的国度……

 

……

 

阿尔乔姆原本对无脊椎的环节动物并没有讨厌的情绪。

 

「他们看到信号弹了。你们看，那就是熔岩巨虫，是来接我们回家的。」

 

达米尔言语中的喜悦和自豪的情感显露无疑。

 

「接我们？可怎么又是大虫子啊…这一路上的虫子可太多了。」

 

这条形似蚯蚓的巨大虫子高约2米，长度接近20米。虽说是在停泊等候，但一刻也未有停止过蠕动。环形肌肉覆盖着多层花瓣状的甲片，在甲片上还覆盖着细细密密的黑色岩沙，像是一种分泌物和熔岩混合形成的特殊涂层。

 

阿尔乔姆有些不情愿地杵在原地。

 

「阿尔乔姆你说什么呢！这哪有春之原上那些虫子奇怪啊。」

 

「走吧，阿尔乔姆。」

 

安娜也跟上达米尔走上前去。

 

在环节肌肉的上方，立着一个老头模样的人。他一手拿着长杆，另一只手则是一个铁钩，还拴着缰绳一样的东西。他从巨大的虫子的背上翻身下来，落地动作略有点浮夸。老头张开双臂，将达米尔抱在怀里——看得出来，他们俩不仅早就相识，还都一样热情似火。

 

「嘿！达米尔！」

 

「巴比康会长！你怎么亲自来接我了！」

 

「哈哈哈哈，意外了吧！快给我介绍下你的冒险伙伴！」

 

「您好，我叫安娜。」

 

「安娜你好！我是巴比康！小姑娘真可爱啊……哈哈哈哈！」

 

巴比康见阿尔乔姆一动不动，便朝着他走了过去，扯着嗓子大喊道：「远处的那个小伙子，快过来！我们要回熔岩之国了！」

 

阿尔乔姆看着老头子就快一瘸一拐地过来牵住自己的手了，也只好盛情难却地跟上去。

 

「…您好，我叫阿尔乔姆。」

 

……

 

就像阿尔乔姆担心的一样，在登上了熔岩巨虫的背部之后，他发现这些不拘一格的金属甲片和大虫似乎并没有很好的贴合。阿尔乔姆只有死死地抓住座位扶手，双腿还紧紧夹住，避免从这松动的板甲上摔落下去。巴比康手持的长杆一头发出电极的声响。他牵着缰绳确认身后的人落座情况。

 

「出发了！」

 

被巴比康的电极刺激后，巨虫开始蠕动了。伴着有节奏的环节肌肉舒张和收缩，它的行进速度越来越快。这是一种奇妙的行进方式。阿尔乔姆身前是安娜、身后是达米尔，他们三人之间的距离随着肌肉舒张变化不断变动。

 

不得不说，这种特殊的交通工具有着意料之外的优势。

 

巨虫和松动的板甲可以有一定程度的积压，这使他们一行人也能钻进岩缝里通过；巨虫还可以环绕一些小火山以达到一定的高度，然后直接爬上原本需要绕行的岩壁。巴比康老头用复杂的电极信号操作着巨虫。而巨虫也能自己做出一些灵巧细微的判断。在两者的相互配合下，一次次不可思议的动作得以实现。

 

阿尔乔姆还观察到了巨虫的独特散热方式：巨虫板甲上的粘液是通过板甲上雕漏的网状洞口中浸出来的——就这样一边将发烫的岩沙丢弃掉，一边粘连起新的黏土和岩沙，完成了外壳散热。

 

「真是不可思议……」

 

随着旅途不断深入，达米尔和巴比康的「熔岩之国杂谈」也越来越有趣。

  

据达米尔介绍，熔岩之国的冒险家们一半钟情于制造大炮，而另一半则执着于外出探险。巴比康老头子是熔岩之国大炮促进委员会的会长，是痴迷于大炮技术的代表。在大炮促进协会里能够吹嘘的事只有大炮的体积或者是射程的平方。

 

「在我们委员会，受尊敬的程度只和他研究的大炮威力有关。像达米尔这样只会做燧发枪的水平，我们委员会根本就不要！哈哈哈哈！」

 

「我可是专业的探险家好吧！哈哈哈哈！」

 

巴比康会长粗犷的笑声让人感觉很有亲和力。他丢了一颗眼珠、一只手用铁钩子做成，还有一只脚也是金属义肢。直到他转过头来跟达米尔搭话，阿尔乔姆这才才仔细看清，他竟然还有一块脑壳也是某种橡胶做的。

 

「你说这个脑壳吗？之前大炮炸膛的时候，头皮被炸没了！但是脑子还是好用的，哈哈哈哈！」

 

随着掌握身体夹住板甲越来越熟练，阿尔乔姆开始有些余力欣赏旅途中的景色。数量众多且尺寸不一的火山都似乎憋着一股劲儿——岩浆、熔岩遍地都是，光是看着就让人燥热难忍。要是按照常人观点来看，这里的环境实在太过恶劣——称之为人间地狱似乎也不为过。黑色火山、满是烟尘的天空、喷涌欲出的红色岩浆，谁会想到这里竟然还有着研究大炮的科学国度呢？

 

「好久没有冒险者回来了。我特意嘱咐了厨师：今晚我们举办庆功宴！」

 

听到庆功宴，阿尔乔姆兴致也跟着高起来了。只有安娜一直望着远处的火山，眼中似乎有一层阴翳。

 

……

 

台下宾客满座，大炮促进委员会和冒险家行会的人坐满了宴客厅。巴比康会长在高涨的气氛里介绍了阿尔乔姆一行三人。宴会厅里掌声雷动、一片欢腾。阿尔乔姆发现一个特点：这里基本没有一个身体完整的人——要么缺胳膊少腿，要么就是装了橡胶下巴或是铂金鼻子。

 

在阿尔乔姆看来，达米尔简直是一个奇迹——他竟然全身完整。

 

「这几年来，我们大炮促进委员会就一直在计划启动一项无愧于先祖的大炮活动！大家都知道，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主火山活动就要到了！」

 

「火山！万岁！」宴会厅又是一片欢腾。

 

「我们要勇敢地把自己射向太空，拿自己的生命去完成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冒险！」

 

「太空！万岁！」宴会厅整个都颤动起来，随时坍塌都毫不奇怪。

 

「通过达米尔旅途中的定位观测数据，我们彻底完成了对天外之境的轨迹追踪。我要欣喜地向大家宣布：我们现在能准确无疑地用大炮把自己打到天外之境上去！」

 

顿时，大厅里发出了无数次惊叹，然后突然进入到一片奇妙的寂静中。再之后又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热烈的掌声、欢呼声和喝彩声。即使现在宴会厅里的所有大炮一起发射，也压不住人们歇斯底里的声浪。

 

阿尔乔姆躲开宴会厅中的人群来到窗台。他看见安娜望着远处沉静的火山，一旁还放着他们从春之原带回的气泡酒。

 

「安娜……」

 

「阿尔乔姆，你先别说话。能过来一下吗？」

 

阿尔乔姆在旅途中无数次见识过安娜超越常人的坚韧，而她现在的声音却像是求救信号一般——弱弱的喘气声似乎在表达着某种挽留。阿尔乔姆想要从身后抱住她。

 

「怎么了吗？」

 

「去太空，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……」

 

「也许是吧。毕竟天外之境再也不会有火山大炮了。」

 

「阿尔乔姆……」安娜转过身来，脸上泛着红晕——她好像哭过了。那一瞬间，宴会的声音远去——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。

 

「我想家了。你能和我一起回家吗？」

 

 

（未完待续）

第六章 熔岩之国 片段二

 

书接上文：阿尔乔姆一行人乘上熔岩巨虫终于抵达了熔岩之国，等待他们的是盛情的款待，在大炮促进协会巴比康会长的慷慨陈词之下，他们明白长长的旅途就差最后一步了，而此时安娜却产生了离开的心情，她希望阿尔乔姆也能留下……

 

……

 

达米尔现在感到非常困惑，但是他什么都不敢问。

 

庆功宴的第二天，阿尔乔姆和安娜之间始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奇妙的气氛。

 

在达米尔擅自的推测中，阿尔乔姆肯定是趁着宴会情绪高涨就去向安娜表白失败了。他一直坚定地认为这两人一定能成——没想到自己的阅历还是太浅。以前要是被大炮打出去很多次见见世面，他可能就会明白吧。

 

「那个…我今天带你们到发射场来，就是去看看我们引以为傲的火山大炮。」

 

达米尔尽管察觉到了两人低落的情绪，但他还是告诉自己也许现在不要问比较好。

 

「之前跟你们讲起过的。火山的能量是星球本身的能量。」

  

「星球的内球始终在偏向引力的反向，且不在星球正中心，所以这种由内向外的巨大挤压力会将岩浆和各种气态物质喷发出来——这就是火山的能量。」

 

透过厚重的玻璃，阿尔乔姆和安娜远远地看见了主火山里的岩浆。

 

它既像是海浪一般，时而升高时而降低；另一方面，它又像是烧开的水一般，气体不断地从岩浆中挤出来，聚拢成许多外涌的气泡。过于灼热导致空气厚薄不均，折射后的景象也都歪歪扭扭——任何人都能一眼明白，这些不安定的、明亮又灼热的液体很快就要压制不住了。

 

不知不觉之间，阿尔乔姆已经流出了一身的汗。

 

「不稳定、难预测、力量过于强大等等一系列的问题，阻碍着过去的人类去驾驭这些根源性的能量。直到冰河期的出现，我们的先祖们终于改变了想法。」

 

「不要去控制，而是让它释放！」

 

「没错，阿尔乔姆同志！你说的对啊！这样巨大的能量，我们就让他痛痛快快地释放。就好像……」

 

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：「不是将一个屁分好几次放，而是一次就放出一个响屁！」

 

两人哈哈大笑。像这样没有品位的段子，达米尔在旅途中早已经讲了无数遍。

 

直到他们看着蓄势待发的火山，这些愚蠢的解释才像活了过来一样。那些夸张的描述此时竟然离他们如此之近——阿尔乔姆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梦里。

 

安娜走在后面，也轻轻地笑了出来。

 

「那个顶部的能量收容装置。还有那边，是火山活动促进器…别看它们造价昂贵，其实全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……」

 

达米尔突然停下来了——他似乎对这个说法不太满意。

 

「他们全是终其一生只准备一场战斗的家伙。但是，只需要一场战斗就足以证明一切！他们不是消耗品，他们是究极的浪漫主义者！」

 

「浪漫主义者吗……」

 

阿尔乔姆感觉好像有什么就在他的胸中激荡，就像那些不安分的岩浆。达米尔的声音也变远了——他好像已经能够感受到地幔的震动，想象着用那股巨大的能量实现一生一次的浪漫。

 

「请看这里，这就是我们即将要乘坐的炮弹！」

 

那是一个直径约7米的球型座舱，前方有着视野开阔的舷窗，里面装着放着各种精密仪表、操作拉杆以及各式按钮。球型的两侧隐藏着一对可以展开的薄翼。

 

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熔岩之国的风格。

 

「这难道说……」

 

「没错。这是旧世界做出的能够载人的『炮弹』——找遍全世界也只有这独一个！」

 

球壳外侧覆盖着能够承受超出摄氏5000度以上高温的材料；内部还分布着遥测、通信、能源、温控的等各种精密的设备。阿尔乔姆已经挖掘过不少的旧世界遗物了。但他一眼就能明白，这就是旧世界科技中的顶点——是真正能将人带到宇宙中的家伙。

 

「这颗飞向宇宙的『炮弹』，也是有去无回的浪漫主义者。它也会在旅途中完成使命，然后成为一座永远的丰碑，漂浮在宇宙之中……」

 

再一次地，阿尔乔姆感觉自己没有在地面上。他已经投身在灿烂的星海之中了。

 

安娜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，思绪仿佛已经先于身体一步离开了这颗星球。

 

她彻底明白了：阿尔乔姆的心已经在那穹顶之上了，自己是永远够不着的。那里太遥远了，比天外之境更远，比宇宙的终点还要远。她也暗下决心，在黎明到来之前就悄悄地离开——也许这样才不会让他那么痛苦。

 

……

 

但是她还是没能做到。

 

「谢谢你，安娜。」

 

在新日升起之前的小路上，她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清晰的剪影——那是阿尔乔姆在等候她。她终究还是没能悄悄地离开。

 

「自从你救下我的相遇之后，我一直都深深地喜欢着你。我从没见过如此坚韧、独立又温柔的女性。我找了一万个机会想要倾吐出来：我喜欢你，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。」

 

「但是，我还是不能和你一起留下来。如果说，我这一辈子中一定有一件事情必须去完成的话，那就是冒险——不断地冒险。所以，对不起……」

 

「我想我也是一个浪漫主义者。我愿意为了冒险燃尽我的一切。对不起……」

 

安娜眼里噙着泪光。她是明白的。

 

——她从踏上旅程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：她喜欢上的也是这样的人。

 

没等到眼泪掉下，一只温暖的手就贴近了脸颊，并温柔地将眼泪拭去。那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，阿尔乔姆的手。

 

「我也知道，不应该让你为我流下了这么多的眼泪。可是我的决心已定……」

 

「我明白的。我都明白……」

 

「我只有三件东西可以送给你。」

 

阿尔乔姆拿出自己随身的日记。这上面细密地记录着过往的冒险，以及和安娜的回忆。

 

「第一件是我的过去。我们一起经历过的绝不是虚假的。」

 

阿尔乔姆又将女王赠送他的佩剑放到安娜的手里。

 

「第二件是我的未来。这是我对女王的承诺：我想要永远守护你。」

 

「最后一件，是我的现在——我喜欢你，安娜。」

 

他吻了上去。

 

他们是那么深情，就好像时间在这一刻永恒——未来将不会到来。

 

（未完待续）

最终章 天外之境 片段一

 

书接上文：本篇故事中，阿尔乔姆与达米尔一同搭乘旧世界的「炮弹」，怀着不复归来的勇气一同前往深空。

 

……

 

火山大炮的冲击力并没有在飞行器原本的设计考虑范围内。

 

「炮弹」在发射的瞬间立刻达到惊人的速度，让发射场的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——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？「炮弹」的内部也并不轻松：阿尔乔姆和达米尔就像承受了数十倍的重力，就快要被压碎了。

 

那一瞬间，阿尔乔姆失去了意识，思绪甚至和雪原遇险时产生了连接。但是这个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——他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和精神清醒了过来。经历了瞬间的生死考验之后，阿尔乔姆立刻意识到了飞行器中减震限制器的作用：要是没有它，自己肯定已经彻底往生了。

 

不过，达米尔却没有这么轻松。他翻着白眼，嘴巴微微张开，白色的泡沫从嘴角流了出来。达米尔究竟只是昏过去了，还是说没有撑过去？阿尔乔姆在通讯器中呼叫了好几次，可仍旧没有得到回应。

 

「炮弹」的舷窗里不仅能看清楚上方迫近的天空，更能看清下方远离的地面。

 

拔地而起的绝境就像画卷一样在阿尔乔姆的眼前快速展开。熟悉的景色正在不断地收缩，不断地变得陌生起来。仪表盘的数字也在不断地刷新，一次比一次更加夸张，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。

 

尽管种种迹象都说明了这个简单的事实，但阿尔乔姆的理解仍然是慢了一拍——他们正在高速地离开行星表面。

 

——距离地面已有五千米了。

 

阿尔乔姆还是能看清熔岩之国的建筑：尤为明显的是发射「炮弹」的主火山大炮。

 

主火山因发射而造成的山岩崩碎，已经变成了滚滚的烟幕。在这一高度下，熔岩巨虫已经是纤细难寻。山脊上的岩浆也变成了蛛丝纹理，原本灼眼的颜色也温和了许多。

 

混杂着火山灰的空气飞速流动，地面的景色也逐渐面目模糊。

 

——距离地面一万米了。

 

阿尔乔姆已经能看到春之原了。

 

在万米的高空上，阿尔乔姆勉强望见了巨兽脊背上的边界。但即使如此，他仍然没能看清巨兽全貌——不愧是岿然巨物！曾经走过的漫漫长路，现已尽收眼底。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油然而生。

 

顺着来时的路线，阿尔乔姆的视线跨越了雪山，来到了风雪之中。寒冰之都就在在快速流动的行云飞雪中——他已经完全看不清城市的轮廓了。

 

安娜曾经说过：在每一次漫长的冒险结束后，她总是和父亲去外出捕鱼，借此放松自己。而这一次漫长的旅途结束后，她到底又会怎样休息呢……

 

稀薄的云层开始阻碍视线。逃逸的思绪又回来了——「炮弹」已经飞出去多久了呢……

 

——他们还在继续攀高，进入到黑夜之中。

 

贝洛伯格在黑暗的大地上若隐若现。

 

万家灯火看上去尽管只有一块硬币的大小，但是阿尔乔姆明白，那里一定是贝洛伯格。与周遭的严寒格格不入的热岛气候，从云层上方看显得更加明显——正是这份温暖支撑着贝洛伯格运作百年，但也是这份温暖阻碍了她的子民外出一步。

 

贝洛伯格在行星上是如此渺小，就像是餐盘中的一枚豆粒。阿尔乔姆曾经也以为贝洛伯格和周边的风雪就是全世界——回想起来，那不过是不愿承认自己的狭隘而已。

 

在这样高的尺度上，任何人都会理解这样的狭隘简直可笑。

 

——距离地面一百公里了。

 

阿尔乔姆已经清晰地看到了行星的弧线。

 

巨大的极光开始出现，绚丽的彩带轻轻地罩在星球的表面。阿尔乔姆曾经站在贝洛伯格的大地上，仰望过那些如梦似幻的轻纱在天空中飘动。而现在，极光就在他的下方。

 

就在这时，通讯器里响起杂音……

 

「…阿、阿尔乔姆！我们！啊啊啊啊！到天上了啊啊啊啊…咳咳…咳……」

 

是达米尔迟到的尖叫声。

 

阿尔乔姆感到哭笑不得。

 

……

 

——距离地面已经有四百公里了。阿尔乔姆已经看到了「天外之境」。

 

那是一个圆柱形的巨大空间，缓缓旋转着。阿尔乔姆听说过这样的科学幻想，通过旋转的离心力能够模拟出重力的体验——而天方夜谭的理论一旦变成了摆在眼前的现实，难以言说的激动之情就快要喷薄而出了。

 

不知道旧世界的人看到这颗「炮弹」到底作何感想——是惊慌吗？还是惊讶？会被当成侵略者进行反击吗？

 

阿尔乔姆听到了「炮弹」内部轻轻地播放起内置的音乐。鼓点声和吉他声既暧昧又惬意，像是旅程结束前的赠礼：

 

「遥远的宇宙电台在呼唤」

 

「遥远的宇宙电台在呼唤」

 

……

 

随着「炮弹」越来越接近，「天外之境」的内侧细节也越来越清楚。

 

如果将圆柱的内侧展开，那「天外之境」将是一个巨大的方形区域。方形区域的对边首尾相连形成了圆柱。在其中任意位置抬起头，都能看到倒悬的街道。

 

在街道上，各种违反物理常识的建筑鳞次栉比；机械巨擘像是拼接积木一样，将各种建筑模块自由地组合；规划整齐的区块化街道不断地调整着位置。阿尔乔姆想着，整个「城市」仿佛有着呼吸和脉动、像是不断转动的魔方一样，持续地进化着——其间透露着极致的理性。犹如被人遗弃已久却纤尘不染的艺术品——「天外之境」孤独地如此漂浮着，等候着人类赞叹的目光。

 

仿佛感应到了「炮弹」的存在一般，这巨物弹出同样比例惊人的对接支架，如同巨人向飞虫伸出了手。阿尔乔姆的心随着支架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伸来而不断捏紧，唯恐自己的旅程在最后一刻粉碎在惨烈的对撞中。

 

然而想象中的失败着陆没有发生。支架在微不足道的震动中将「炮弹」轻柔托住，引导它缓缓驶入天外之境的停机坪。

 

而通讯器里，舒缓的音乐仍然继续……

 

……

 

「我踏上繁星的阶梯」

 

「漫步在太空的画廊之中」

 

「今夜的银河注定无眠」

 

……